生命万岁
在回忆过往的时候,总能感到命运的奇妙,给你一些,又不给你一些。史铁生说:“命运嘛,休论公道!”,深以为然。随着心智的不断成熟,我已经可以坦然地接受生活中遇见的绝大部分事情,并继续对未来怀有无可救药的期待和狂热。仔细回想过去的21年,挑选了三件认为对我影响最大的事情,这些事情关于家庭,关于三观,关于成长,对现在的我意义非凡。
汽车站
郑州,我在这座城市里长到了18岁。对我来说,除了家人,这座城市并没 有什么记忆感,但我的命运在出生前就已不可掌控的与它紧紧相连,这种羁绊不断加深,让我的人生到了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轨道上。
这一切,始于两张汽车票。
这里是距郑州338公里的信阳,具有北方农村的典型特征:干燥的气候,辽阔的麦田,低矮的土房子。我出生在这里,父母家中上溯好几辈都是这里的农民,他们分别是家中的长子长女。参照同龄人的轨迹,现在的我应该已经结婚且有了孩子,面向黄土或外出打工,将抽烟喝酒打牌赌博紧紧地填充在每一天的缝隙之中,也许那时的我从不会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守着自己的小世界,就这样在不自知的麻木的愚昧之中过完一生。
在我还很小的时候,也许父母是为了让我摆脱这种命运,带着我到了郑州——这座他们完全陌生的城市,没有亲戚,没有地图,没有安排,而行李,只有结婚时的100元和一床棉被。 中间辛酸,自不必多言。但记得小时候爱吃鸡翅皮,父母回家晚,不过都会记得每天买给我吃。时至今日,早已忘记十几年前的鸡翅皮是什么味道了,但如今想起来还是能感觉到自己开门时的期待和幸福。每思及此,不知怎么总感觉有些心痛。
父亲的打拼有了收获,通过各种临时工作住下来后,他进入了同乡人建立的百花音像公司,获得了很快的晋升。那时的照片里,父亲穿着白衬衫,打着领带抱着我站在公司门前,我可以看出那时他的骄傲和幸福。生活过的越来越好,我们租了一个更大的房子,我床下的两个让周围人羡慕的箱子一个堆满了变形金刚,另一个则填满了小霸王学习机的游戏插卡和《数码宝贝》光盘。
生活平静而快乐地向前推进,直到百花音像董事长李健因为偷税金额过大被执行枪决,父亲没有负责相关的部门所以未受牵连,其他的同事多受牢狱之苦。之后父母尝试利用以前的资源,重新建立音像制品公司,但是中间波折不断,但父亲一直没有放弃,企业做不下去就去做了个体,但随着walkman、MP3等设备的出现,音像行业大受打击,父亲的努力最终失败。此时弟弟刚出生,我也逐渐长大,用钱的地方多了起来,父母也不愿再去冒险,就用剩余的资金在一个广场上开了一个小商店,在这里苦心经营,在这里买了属于自己的房子,生活稳定了下来之后,又让我在初高中接受到了河南省顶尖的教育。
“思厥先祖父,暴霜露,斩荆棘,以有尺寸之地。”,时至今日,我都对父母怀有无比的感激和敬意,不仅为他们跨出乡村第一步时所蕴含的开拓者式的勇气,还有他们面对人生起伏时的依然肩负家庭责任的坚强和不屈,这是我宝贵的精神财富。那几年,父母经历的事情可能比在家乡中多数人一生经历的都要多,而父母最终通过自己的努力和拼搏,改变了我的命运,也身体力行地教导我成长。如今,我深知父母的不易和自己的幸运,只能通过自己的努力和勇气,再改变父母的生活。
医院
弟弟是2000年出生的龙宝宝,我看着他成长,教他说话,护着他走路,早早去幼儿园第一个接他回家。弟弟有些调皮,或许小时候的我也是这样吧。弟弟健康地成长,我们也都很开心,父母给我说说怕我将来一个人孤独,给我生了个弟弟。
弟弟小时候我带着他去玩儿,我会让他牵着我的食指,然后再这样一路到家。有次我突然感觉他的手腕处怎么有些凸起,摸上去感觉那块骨头上似乎长了什么东西,到了医院进行检查,检查结果是左手桡骨病变,但只是个小问题,做个小手术切除就可以了。
手术进行的很顺利,弟弟住院观察,于是那天下午我就跑出去打球了,回家路上给爸妈打电话,准备问问弟弟的情况,却发现爸爸的声音很焦躁,我心中一紧,马上往医院里面跑。等我到了医院,发现弟弟睡着了,父母却惊魂未定的样子,我赶忙去问到底怎么了,他们说弟弟输液的时候说疼,护士说可以加一个止痛棒,谁知道加上去之后弟弟更疼了,而且一会儿直接休克过去了,马上送到急救室,算是抢救过来了,弟弟现在也刚刚重新睡着。
我当时一下子傻在那里了,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看着睡着的弟弟和面容焦急的父母,我第一次觉得生命是这么的脆弱,以前的文章、电视和电影不乏这样的说教,但当我自己直面这种恐惧时,才觉得这是一个太过于沉重的话题,现在回忆起来,似乎自己也不太愿意去面对当时的惶恐与不安,所以虽然内心起伏,却无法付诸笔端。只记得握着弟弟的手,手心的温暖让人莫名的感动。
冒险
2013年10月25日骑车从学习门口出发,三天后,我们站在了3700m的杜鹃山山顶。
事起偶然,学校因为运动会放假三天,运动会前几天晚上,我和朋友在寝室过道里面吹风聊天,聊着聊着就说到了假期的安排上,结果两个人都没什么安排。后来他提议我们去九寨沟吧,正好季节还合适,我说这一般吧,对我没什么吸引力,然后他说:“我们骑车去。”,当时他说完我的眼中绝对是放光了。
之后我们分析了一下可行性和预算,觉得还挺靠谱的,300公里左右,预计三四天天左右到。决定之后,我们就开始在网上购买装备,不过没有准备头盔,现在想想山地的落石确实有些后怕。之后先找人借了一个登山包,买了些治疗腹泻、感冒的药,到学校的租车行以10块一天的价格租了两辆捷安特的24速山地车。预计出发的那天,由于重要的军用水壶还有一天才到,我们只能等待一天后才出发。
这天一早,我们吃了小笼包子做早餐,然后背起行囊就踏上了国道205,第一天的行程就和想象之中的不一样,爬坡爬得很艰难。途中经过了李白故里,简单的在其中转了一下。之后途径暑假报道垮塌的青莲大桥,我们给桥拍照的时候,突然有一辆警车出现在我们后面,而且有人出来看着我们,看来是下“逐客令”了,我们马上骑车,警车跟了我们一会儿也回去了。
4、5点时天色已经转暗,我们却还没见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好在最后有一个很长的下坡,我们才在天黑之前到达了响岩镇,虽然比预计少骑了20公里左右,但还是在镇上找了一个不错的旅馆,再找个餐馆点了好多菜补充了一下体能。在水壶中灌满了水,定好闹钟,我们8、9点就洗漱完就马上睡觉了,身体确实累了,一整晚睡得很香。
第二天早上,山中基本亮起来的时候,我们到超市里买了牛奶和面包当作早饭,又买了士力架、红牛等补充体能的东西,准备完毕,再次出发,万万没想到,我们两个再次坐到座椅上时,都不禁大叫了一声,屁股好像蛰了一般。
果然第一天骑多了,身体有些不适了,还好不是很严重,我缓慢的坐上去,慢慢习惯那种感觉,再次上路。早上仍有薄雾和山中的水汽,但在其中穿行的感觉也很奇妙。今天的目标是平武县,一路颠簸起伏,进山时的兴奋已经慢慢淡去,一路的景色还不错,但也和第一天的大同小异,不过我们还是很放松的继续着旅途,途经一个巨大的山洞,外面植被茂盛里面黑黢黢的,乍一看似乎还有些可怖,奈何中间隔着一条涪江,身不能至,心向往之,拍照留念之后,继续上路。
下午时分已经到达平武县,我们看了一下地图,发现前方不远就进入雪山了,城镇较少也较分散,我们不一定能够再找到补给的地点,于是我们就决定留在平武,明天开始爬雪山。早上骑行的时候有些飘雨,虽然准备的有一次性雨衣,但是身体,尤其是胸前一直是湿冷的。晚上特意在旅馆外面吃的火锅,希望辣椒可以祛除湿气,我们都不想在路上生病。晚上买了方便面当作第二天的早餐,一夜无梦。
第三天的早上太阳露了个脸就下去了,但还是给我们带来了不错的心情,我们再也不像昨天那样一屁股坐上去了,慢慢等身体重新适应了座椅才缓慢的蹬车上路。进入雪山就开始爬坡,绝大多数都是上坡,我们体力消耗很大,半推半骑的走着,进入藏区,我们怕会冒犯别人习俗,所以基本上就安静地骑着,但还是免不了被藏民养的狗追,只能闷着头骑着车玩儿命的跑,消耗量不少体力,不过现在想起来也确实蛮有趣的。
忘记走到了哪里,天有些晚了,我们找到了一个村落,在一个当地民警的帮助下,我们住到了一个藏民的家中,两张床、四床被子,放在一个十几平的房间当中,上厕所都要到外面露天解决,不过这对疲惫不堪的我们早已足够。 被闹钟叫醒之后,山中却还是一片黑暗,被冷风吹的一哆嗦之后,赶忙退到重新设好闹钟就继续睡觉了。起来之后重新上路,才发现今天的坡度比昨天的还要大,心中暗暗不爽了一下,就继续蹬车,才上路不久就耗去了大部分精力,一步三推的往前走着,阳光出来了虽然让我们心情好了不少,但也让我们在中午之前就消耗掉了两壶水。午饭的时候赶紧在老板那里重新补充了水,和老板交谈的时候,老板告诉我们,前面的路才算爬坡,我们心中一沉,但也只好继续往前走。
我体力恢复的还好,骑得比较快,每次都会在前面等待朋友,有次等的时间长了,回头看他是否出现了,结果回头的瞬间在云层的空隙之中看到了雪山山顶,阳光穿透云层,光芒披在积雪之上,同学这时也到了,我忙指给他看,内心却久久不能平静,毕竟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雪山,而且还是以这样一个充满惊喜的方式,仅这一瞬间,就让我觉得之前所有的等待和追逐都值得了。
中午时分,我们看到了盘山公路,站在这边看对面的油罐车小心而艰难的爬山,我们还是选择推车而上,坡度有些陡,如果一脚蹬空车子打滑,后果不堪设想,于是我们怀着沉重的心情开始爬坡,我对照地图看了一下,都不知道我们今晚是否有住的地方。
爬山过程异常艰难,不仅全是上坡,而且当在山上一圈一圈的往上爬的时候,根本看不到尽头在哪里。为了加快速度,在坡度稍缓的地方我们会骑一会儿,我在前面骑得时候朋友打电话说他的链子掉了,让我搭把手,我马上调转回去,虽然我们考虑到这种情况特意准备了一个工具包,不过目前为止,车子都没有很大的问题,掉链子这种事还是很好解决的,我们在路边修好车,休息了一下就上路了。
下午2点左右,我们爬过了一个上坡,本以为又是一个上坡,却突然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山顶,”九寨沟欢迎你“的标语让我们兴奋不已,我们停下了车,看前方青翠的云山万里。对大好河山的感叹在胸中激荡,这几天的辛劳,换来了如今的景色与心境,这一趟路,虽然辛苦,却没白走一遭。
下坡!我们将一路压抑的心情彻底释放,吼叫着往山下冲,路过一辆停下的越野车,司机将窗户摇下来,对我们伸出了大拇指,耳边风声呼啸,我们一路向下,我突然想到了威廉·华莱士临刑前的那一句”Freedom!“我也在山中大声地喊叫,自由真的是最美好的东西,旅途上最让我难忘,最让我感慨的就是这一段路,我们忘记了之前的疲惫,近50公里的路,又多是是下坡,我们3、4个小时就骑完了,最后到达了九寨沟县。
九寨沟的山和路上的没什么太大的差别,但水确实很美,因为没有多少人,所以整个景区显得空旷而幽静可能是之前的旅途让我们的感受太深刻了,所以对九寨沟没什么特别惊艳的感觉,但是九寨沟确实是很值得一去的地方。降雪了道路湿滑,为了安全我们最后选择了坐大巴回来,上午7点坐车,下午两点多久到了,在车上自己来时的路,心中无比怀念。
这次汽车出游,在某种程度上很大的改变了我,让我知道了这个世界比我想象之中要广阔很多。自己的心被撑得很大,而自我被缩小,“愿得黄金三百万,交尽美人名士。”,最后从山顶冲下来的时候,感觉自己被这个美好的世界深深地爱着,也希望自己有生之年尽可能多的了解这个世界,了解每一个人的故事。
很喜欢许巍的《旅行》,其中有这样的歌词:
谁画出这天地,又画下我和你,让我们的世界绚丽多彩。
谁让我们哭泣,又给我们惊喜,让我们就这样相爱相遇。
总是要说再见,相聚又分离总是走在漫长的路上。
The road is long, let’s carry on.